童话与救赎

文/顾国培

 

最美人间四月天！4月的苏州，文化活动也多了起来。13日，光良演唱会在奥体中心开唱，20日，张国立导演的话剧《肖申克的救赎》在苏州湾大剧院开演。两场活动我都携妻前往，妻初并不怎么想去，拗不过我热情相邀，随我一起去了。光良演唱会，我们选择绿色出行，五点半吃过饭，从家里出发，地铁2号线转5号线，很快就到了奥体中心。当晚凉风习习，温度宜人。地铁没有预料的挤，苏州也有了大都市的从容，这些年演唱会、歌舞剧很多，大家见多识广，也不再扎堆，组织也很有序，大家有种见过世面的淡定。话剧则在吴江，驱车一路向南，驶过横卧东太湖的苏州湾大桥，就到了吴江太湖新城，但见高楼林立，各类商业体鳞次栉比，这座太湖畔崛起的新城经过十余年的开发建设，已初显都市气象，演剧院屹立在太湖之畔，喷泉广场延升到太湖之中，俨然已成媲美金鸡湖的苏州城市新地标。

为什么会把两场不相关的文艺活动放在一起说？仅仅因为他们相隔不久？当然不是。而是我发现，这两场活动对我的情感冲击，以及人生感受，都是非常大而深刻的。50多岁的光良是第一次来苏州开演唱会，距我刚听他到他歌曲的大学年代，已经过去20多年，回望青春满是斑驳，斑驳也童话。而肖申克的救赎，是上世纪90年代的美国电影，讲述了一个蒙冤入狱的银行家，利用自己的知识、信念和坚持，最终成功越狱的故事。这部电影当年我一刷再刷，给了现实困顿的我以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力量，可以说是理想照进现实。如果说光良是大学时代象牙塔中童话般的青春美好，那么救赎则是走上社会后战胜各种艰难险阻所必须拥有的坚定信念和坚持力量。所以，在这个四月的先后重温，让我有了回望青春的冲动和直击心灵的体悟。

光良，本名王光良，70年生，华语流行乐男歌手、词曲创作人，95年和品冠组合“无印良品”推出《掌心》出道，2000年组合解散单飞，2005年发行专辑《童话》销量突破120万张，之后一发不可收，《光芒》《约定》《台北下着雨的星期天》等专辑，以及《第一次》《烟火》《少年》《都是你》等脍炙人口的代表作，被封为“情歌王子”。我们80后的大学时代，正是光良作品高产和流行的时代。光良的歌，既写出我们的心声，又唱出我们的爱恋，伴随我们度过了最美好的年华。可以说，80后的我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个光良。

坐定之后，演唱会正式开始。一袭白衣的光良闪亮登场，情歌一首首，《朋友首日封》《最近的永远》《是你变了吗》《如果你还爱我》《向左走向右走》《只能抱着你》……这些带有时光的文字和记忆中熟悉的旋律，伴着光良温柔而细腻的声音，一字一句直抵内心深处，一下子把我们拉回了大学时代，那里有我们的青春，有我们的爱恋，有我们笑着奔跑的样子，也有我们淡淡的哀愁……何其有幸，我们的青春有光良！这个创作型歌手的作品，把那些关于青春的情绪一网打尽。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音乐才子词曲俱佳，他的创作力可能胜过他的唱功，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给梁静茹创作的《勇气》，给刘若英写的《后来》，以及和李宗盛合作的《伤心地铁》，超越了他自己唱红的歌，成为风靡一时、永久流传的经典之作，被沉浸于爱情之中的男女奉为圭臬。

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光良与现场观众的互动。他说他出生在马来西亚，马来西亚没有四季，他第一次看到雪的时候满是惊奇，整个世界都是洁白得像是童话世界，所以他决心要带上爸妈去北方看雪。他说烟火爱情里的心动常常让人难以捉摸，而多情人总被伤得最深，他说情人之间难免吵架，一旦沉默成为最近的话题，温柔就是停止再挽留，既然生气感觉不到，那就若无其事勇敢抽身就好。他还说人要抱有一种少年的心境，挥洒自我，追逐梦想，并为之而努力奋斗，理想终究会化为美好的现实。这些互动与衔接，把一个孝顺、多情、向上的大男孩形象表露无遗。

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那首《9种使用孤独的正确方式》。这首歌有别于他一贯的童话式男女纯爱主题，推出了现代人更深刻内在的“孤独感”概念，并给出了使用孤独的九种正确方式：一是倒背笑忘书，二是看日出，三是晾衣服，四是回家的路途绕远路，五是等冰块凝固，六是画地图，七是为黑白电影上字幕，八是伪装成榕树，九是学鹦鹉。这些非常浅显，却又十分有用的“使用”孤独的方式，被他用柔和的语调唱了出来。他说孤独并不恐怖，孤独有一万个好处，要对孤独心存感谢。这些平白浅显的歌词，给了我很多的哲理性思考。是啊，世界如此喧嚣，而我们的世界还在沉默。我们都要学会面对孤独、享受孤独，在孤独中成长。人生之路不可能永远花团锦簇、欢歌笑语，总有那些孤寂的时刻，让我们四顾茫然、夜半梦醒，我们不应该在孤独中沉沦、失去信心，而要把孤独当作沉淀自我的契机，悦纳孤独、战胜孤独。孤独是什么？是站在礁石之上远望海之尽头，是身处旷野之中静听风之沙哑，面前的海无法度过，眼前的风无法握住，我们唯有自渡。自渡不是消极，渡也是一种历练，似是而非，似有似无，开心和孤独都是一种过程，失败和挫折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这大概就是使用孤独的正确方式吧。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最后出场的就是这首万人合唱的经典曲目——《童话》。童话结束，青春散场。全场，妻都看得很认真很投入，出来后看到她迫不及待地发了条朋友圈：今晚不孤单，因为有童话。

人生不可能永远是童话。如果象牙塔里风轻浪缓，那么毕业才是直面风浪的开始。毕业意味着青春散场，我们都要直面社会的风风雨雨。这种风雨呼啸而至，不再浪漫。跟大学挥手作别，我被分配到城市远郊的一个陌生乡村，那里离城市很远，离现代生活方式很远。生活看不见希望，不知未来路在何方。我永远记得颠簸好多路程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也记得那里不光饭菜不可口，而且住宿条件很差，洗澡和上卫生间都很不方便。更关键的是精神生活的缺乏，与我的大学比起来，可以说是无限繁华归于沉寂。与之相对应的，是对未来的不可知，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孤独和无助，大学女友也在到来考察之后选择分开，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醒来之后撕心裂肺再也无法入眠，那种感觉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童话渐行渐远，现实仓皇无措。

这多么像《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的遭遇啊！现实遭遇和内心希望，我和安迪完全吻合：他蒙冤入狱，就像当初我阴差阳错，留在自己并不属意的城市，而并没有一点转机和希望，我能做的就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在不喜欢的城市汲汲一生；他渴望自由，就像我希望回到自己城市，不管这条道路有多么曲折和不可思议，但是我心始终保有这一份信仰和希望，并为之不懈地努力。这部电影让我仿佛看到了身处困顿中的自己。这样的日子一晃好几年。我在无望岁月中挣扎，有时候似乎有希望，等来的又是无奈。我要学习他那份执着与坚定，以及敢于拼争的勇气和长期布局的能力。

“总有一些鸟是关不住的，因为他的每根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安迪说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好东西永远不会消逝。很多时候遇到困难想放弃的时候，想到安迪，瞬间就振作了。为什么？蒙冤入狱只是痛的开始，而不是最深的痛。最深的痛是得知自己确实是替人坐牢，凶手另有其人时，典狱长为了一己私利，选择把证人杀人灭口，那种绝望让人无法想象。就像身中剧毒的人拿到了解药，而被人扔掉一样绝望。安迪选择了另辟蹊径，在经历巨大失落之后，他没有消沉和绝望，而是更加沉稳而淡定。他用专业知识为狱警避税，为狱友赢得啤酒；他为典狱长洗钱，为自己挣得自由的空间；他给议会锲而不舍地写信，为监狱争取更多利益；更重要的，他用一把鹤嘴锄，为自己挖出了逃生和通向自由的通道。看不到未来希望的时候，只有当下是确定的，把握当下、做好当下，用当下的确定性来对冲未来的不确定性，未来也会因为你当下的努力而变得更加清晰，未来终将到来！

未来已来！安迪在滂沱大雨中拥抱自由迎接新生的一幕，让人看得血脉贲张，久久难以忘怀。话剧更是如此，用现代声光电技术，把安迪重获自由的渲染得异常激动，全场感同身受、起立鼓掌。那一刻，仿佛每一个人都是安迪，都完成了自我的救赎。是啊，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我们每个人都能从安迪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如果说光良是梦里童话，那么安迪就是现实榜样。童话的世界值得留恋，现实的道路更需要我们去开创。最终，安迪没有选择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而是开创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那就是自由的方向。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总想着要回到过去，可是过去是回不去的，貌似达到了当初设定的目标，可是时过境迁，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我们完成的只是一种生命的自渡，我们想要的，早已不是想象的那个样子。

知天命的光良，选择苏州作为巡回演唱会的首站，而这部由张国立导演、著名笑星大山领衔、几个外籍演员全中文演绎的话剧，也将从苏州开始，在全国开展巡演。话剧，可能没有电影那么生动的演绎，但也强化了很多电影无法铺陈的细节，从而充满了表演的张力：很多中文的俗语，引起剧场阵阵会意的笑声；很多经典的桥段，在话剧中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呈现。那些经典的瞬间，那些耳熟能详的台词，被着重地强调和重新地阐释。瑞德的睿智、汤米的纯真、布鲁克的机械、典狱长的狡黠、狱警的严酷，都被话剧演员们演绎得入木三分。大山在最后的答谢词中希望大家在豆瓣上打高分，我觉得我们一定会！而妻更可爱，全场被感染地渐入佳境的她说回去就要看一遍电影。感谢这些演员再次演绎肖申克的救赎，让我们在多年后还能如此直观地感受信念的力量、坚持的力量，感知自由的可贵、生命的可贵。

面对生活，愿都能有童话般的美好和想象，亦都能拥抱救赎般的生命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