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爱我，我又在爱着谁
发布：2019-04-20 10:41 来源：新民晚报社区版·长三角
所有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都可以在细碎的阳光里觅得点
滴诗行。 那些所谓的喜悲流淌，较之时光长河里的无奈彷徨，
简直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伤。 拨开记忆的云层，手指触及的爱，
原来一直在血液里生长！
高中时代的我，算得上学霸一枚。 违背常理的是，班级的
任何角落，都留有我的痕迹，混世魔王的我不仅没有任何自
省，还把泰戈尔拉出来，假装很酷地甩甩头：“天空中没有留
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 ”
这种倒行逆施的自我放逐现象到高三时， 达到了极致。
由于我们班江湖侠义人士较多，万般无奈之下，校长大人亲
自担任我们班的班主任。 我们非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一致
发出坏坏的嘲讽：切，没招了吧？ 都亲自上阵了，看你怎么折
腾！
正 当 我 洋 洋 得 意 ，肚 里 憋 着 坏 时 ，校 长 大 人 透 过 厚 厚
的镜片，若无其事地说：“这位同学，你坐在讲台边吧，方便
管理……”“切，坐就坐，得此殊誉，也就我一人，挺酷！ ”几
个相处很 好 的 哥 们 ， 竟 闪 电 般 地 把 我 的 桌 子 抬 到 了 讲 台
边。 从此，我是那个经常被各科老师轮流轰炸，经常被特邀
到黑板做题，经常被提醒要认真听课的女同学。
这样的日子，注定不可能长久，因为年少轻狂的我不允
许。
一天，班里的几个学体育、美术、音乐的朋友，在天高皇
帝远的角落里，肆无忌惮地“交流艺术”。 我被他们的洒脱吸
引了，于是把面前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一扔，把桌子搬到了
后面，和我崇拜的“艺术家们"切磋交流，经常唾沫横飞,眉飞
色舞！ 只是偶尔瞥一眼前面那些埋在书山里奋笔疾书的同学
时，我会有一丝不安，但只是转瞬即逝！
校长大人见此情景，竟破天荒的，一声没吭。 说实话，那
一刻，我觉得有一点失落，但也很快释怀……
“我的孩子，你该回去了吧？ ”趴在课桌上睡着的我，美梦
被惊醒，怒从心中生。 我揉了揉眼睛，一张慈祥的笑朗照着，
满脸的皱纹密布，一双小眼弯弯绕绕的，这样一个小小的老
头，有点善良的我，是不忍心对他发火的。 我莫名地低下了一
向高傲的头，一句话也没说。
“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我想你该回你的位置了，孩子！ ”
政治老头温风细雨地说着并轻轻放下手里的书本，亲自把我
的课桌搬到了第一排。
一切都那么云淡风轻，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仿佛风从
没来过，仿佛心中的雨点从没来过。 就是那样一道光，把我拉
到了现在的模样。 那一年，我成了高考中的一匹黑马，在另一
个相对美好的世界徜徉！
政治老头，不，我最尊敬的邵明诚老师，现在该有八十多
了吧？ 好些年不见，您的身体是否别来无恙？ 您那简陋的房
子，还漏雨吗？ 您那得了抑郁症的夫人，身体可还安康？ 您那
严重的哮喘，如今可有所舒缓？ 多想当面说一句：老师，学生
当年让你费心了！ 感谢你的不放弃，学生此生感激！
师范大学毕业，我也当了老师。 我没什么特别耀眼的地
方，唯独那颗红心依旧闪亮。
初登讲台的我，雀跃非常，每天带着一帮孩子飞在学校
的花园操场。 作文课上，我带着他们去涡河边，河水清清，水
草丰美，阳光溜进水里，一片梦的模样；我们坐在草地上，看
杨柳依依，桃花红，杏花白，蜜蜂忙；我们一起唱歌，吓走了黄
莺，只留下我们一起大笑的时光！
春去秋来，白雪皑皑，一天一年一转眼。
“老师，梦茹明天生日！ ”班长悄悄告诉我说。
“哈，是吗。 祝她开心快乐哈！ 到时给她唱生日歌哈！ ”
“老师，梦茹……”
“怎么了？ 你说，你告诉老师！ ”
“梦茹是她妈妈生前收养的一个弃婴， 她妈妈不顾家庭
的反对，把她养大，在我们小学时，她妈妈得病去世了！ 现在
收养她的是她的姐姐，也就是她养母的闺女。 作为她最好的
朋友，希望老师，多爱一些她……”
我带着愧疚和心疼，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为她精心挑
选了一条羊白色羊毛围巾，一顶红色帽子，一副粉色手套。 在
梦茹生日的时候，悄悄送给了她。 “梦茹，你可爱的聪明的叶
老师，掐指一算，今天是你的生日，特给你来个小惊喜，愿你
喜欢哦！ ”时到如今，我都忘不了那双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大
颗大颗的泪，滴落下来，洇湿了我的课本！
“老师，您好！我是梦茹，您还记得我吗？我考上了厦门大
学中文系，您当年说过，您最爱这所学校……我永远忘不了，
你的围巾手套，她们好温暖！ ……”电话那头的傻丫头哭了，
电话这头的我也哭了。 原来世间，有一种眼泪，叫做幸福。
你没有打搅我的暗自芬芳， 我也没有戳穿你的刻意坚
强，这样，真好。 如今，我仍恋着方寸讲台，喜欢看着孩子们听
我讲那将来和过往。 纵然， 我会严厉得令他们目瞪口呆，纵
然，我会罚他们作业重来。 但这一切，都因为我想要实现冥冥
之中的那份期待，我不怕孩子们的此时不理解，我相信有一
天，他们中的某些人，也会像我一样，问着相同的问题，被人
爱，爱别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时过经年，我想补充完整泰戈尔的原句：天空没有留下
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您的阳光对着我的心头的冬天微
笑,从来不怀疑它是春天的花朵。
致我们最好的时光，敬电影《老师·好》代表的这个可爱
群体，也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