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 心
发布：2019-10-31 10:52 来源：新民晚报社区版·长三角
（一）
把散乱的心再次收回来，是极好的事情。
一个人呆坐， 泡杯好茶， 静好的时光在茶香里四处漫
溢。 用大半天的光阴，读一个寻常的人间故事。 情节既不离
奇又不夸张，人情物理点点滴滴均显其中。 曾经发生在大都
市里的故事，现在重读，并没有失去它的意义。 都市生活本
来没有就太大的秘密，钢筋水泥构筑的物质世界里，人性永
远难以向高远进化，这本是人类的悲哀。 有关生命的故事，
本质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因为人在本质上何其相近相
似。 但我们总要人为地作出种种界限与区别，分出个阶层，
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有一天，若真正懂得了人事物均“具平
等相”，便再也不会张嘴就乱批乱说。 不时督促自己回过头
来看看自己的心，听听心的声音。 告诫自己:不能忙乱，不能
喧闹，更不能嘈杂。
读故事有些累，便想去看看外面的阳光。 换了一套明亮
的衣衫，齐齐整整，如此装扮才好与明亮的秋阳相配。 明亮，
是秋日的主打色调呀！ 这个世界上真正美善的东西的都是
免费的，譬如阳光，譬如空气。 它们无所不在。 站在耀眼的光
里，长长的身影慵懒地倒在地上，一如散淡的心情。 并不移
步，只是呆看。 因光有影，因影知光，光影总是相伴相随永远
在一起的。
几场风雨后，满树的桂花几殆落尽。 要是从前，又会心
生很多的疼惜。 现在却不会如此牵情动绪，应该是因为对生
命有诸多的懂得吧。 若一场又一场的风雨是它们无法规避
的经历与宿命，不如坦然去迎接和顺受。 这是作为生命必然
的承受与担当，人物皆同。 小有遗憾的是，没有在那几场风
雨前去接些桂花回来，容器都准备好了的。 又是因为忙，生
生错过了。 怪不得风，亦怪不得雨，只怪自己没有及时去与
花完成一次亲密与交割。
知道自己一直在往后退，退至远离人群的僻远地带。 在
热闹前止步，并一次次退却。 不时地在与自己做各种清算，
很多心事也在逐渐完成与终结。 因果一直在那里，不敢有任
何的造次。 一层层揭开，一页页翻过，往内在的纵深处缓缓
走去。 静美平和温暖的内里世界，那才是最终的归处。
又开始重读黑塞的书。每次读，每次收获的感觉总是不
同。 好的作品就是如此，就是要阅读者不停地回头去看，去
品味其间的内在真意。 他的书，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一直
读下去。 黑塞说:“我们对于去参与某些事件和采取行动的要
求越小， 我们静观和聆听大自然的生命和人类生命的能力
就变得越强。 我们对它们不加指责，并总是怀着对它们的多
姿多态的新奇之感，任其在我们身旁掠过，有时是同情的、
不动声色的怜悯，有时是带着笑声带着欢悦带着幽默。 ”
（二）
秋深，微雨，花开，花落。 这是一个物物自在，各自完成
的季节。
闲来，拈四句作一首：
客远山无忧，风绕古渡头。
殷勤锦书问，倚栏望西楼。
把心从热闹里收回来，是为了更多接近自然，接近无目
的，也更接近自己。 在物质世界里，在有目的与无目的之间
完成转换与腾挪，也是对心无尽的修习和演练吧。 这一年，
内心又收获很多明了与懂得。 一切皆是因了时间的灌溉而
丰美无边， 亦是因了时间的销磨而堕败腐烂， 想要保留什
么，想要铭刻什么，想要永垂与不朽，皆是人世之大妄想。 时
间有什么错呢，谬误的总是人心，是人心上的千疮百孔，占
有、需索、欲望、控制，充斥其间，满足、克制、温暖、自由，反
是缺位。 很多时候，逼迫着自己在时间的河流中做出标记，
多做一些标记，记住那些重要的时刻。 上一次的标记还在那
里，回望，就在不远处，那个黑暗的大漩涡还在，发出恐怖的
怒吼声，只是再也与自己无关了，因为已经完成。 这样做标
记有意义么，终究都要随时间流逝。 但又有意义，因为它代
表了与内心某些人事的告别与终结。
人性的种种在琐碎与细微中裸露与呈现， 诸如任何时
候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言谈间永远是我要如何如何，第
一人称永远是主打，也都不过是极度自私而已。 看得多了，
听得多了，最后也不过付于浅淡一笑，无复再有年轻时的争
执与不屑。 人心错漏之处太多，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恐惧与黑
洞，不能说，也不必说。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带着自己的黑洞与缺失，在肉身的包裹下四处游走，那是其
灵魂上路的标记与符号。 人与人，皆如此，既无殊途，更无高
下。 丑陋与暗黑，良善与光芒，灵魂需要逐步自知，需要借助
于任人性的种种，以完成推进与淬炼。 直至有一天轻得不能
再轻，才可以翩然而起，在灵性的空里起舞。 仍是有所期待，
各自精进，各自完成，最后当然也是各自走上自己的归途，
各自安好。 永不回头，永不言再见。
约了一个小伙伴午后去独墅湖边玩， 想要在湖边度过
这个节假日的余韵，当是一段极好辰光。 上一次去湖边还是
六月初呢，这一次去，已是四个月后了，这么久的时间，那片
湖水可还记得我？ 又笑自己多情， 在无限不可计量的时空
里，有谁还能真正记得谁呢？！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早已道尽世间一
切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