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每朵花开放

允许每朵花开放

 

文/叶静

 

冬天的风是认真的，是来自生命本能的嘶吼和寒凉。春天的风就不一样了，她带着一股子娇柔可爱的念头。吹花花开，吹草草绿，吹水水 皱，一个个簇新的故事在春风里开始，也在春风里结束。

窗外的白玉兰开了，大朵大朵的，直落落地开在没有绿叶的枝丫上。若不是风里的花香提醒，我误以为她是假花。这样的触目使我不太喜欢玉兰。玉兰自己知道有几分姿色的，浓厚的白，丰腴的身体，于是尽情地在风里摆着，轻薄地多少有点无知。

我喜欢一些瘦的，枯寒的，带些孤冷的事物，比如竹，比如老木。清冽而矍铄，历经沧海桑田，直抵境界，简洁，高贵。

高贵是稀少的，尤其是当下语境里。前不久，去听一场盛大的市级公开课，我带着厚厚的本子，两支笔，预备踏踏实实进行一场专业的洗礼。没想到，那天风大，早春的寒依然凛冽着。一整天，除了一位男老师尚具壮怀激烈，大多教师的课堂是直白明了地表达自己的意图，是显而易见唯结果论，教师和学生之间角色的割裂，是我最直观的感受。教师精心创设的语境，学生根本参与不进来，学生的课堂生成，教师竟然也听不到。因此整堂课是平行的，师生之间应有的相辅相成以及共同情感属性没有达到有效的链接，更不用说动人了。

我想起我曾经的一个同行，他的语文课是我极爱听的，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状态。清楚记得，他在讲杨绛先生的《老王》，面对老王这样一个苦命的老头儿在临死时仍拖着骷髅般的躯体，提着仅有香油和鸡蛋去送给他认为的恩人时，我的那位可爱可敬的同行突然哽咽了起来。那种哽咽绝不是表演式的设计，而是课堂氛围的水到渠成，永远难忘学生们潮水般地掌声在那时不约而同地响起来。什么叫好的课堂呢？难道不是有效有趣又有情的吗？

作为一名教师，我当然深知教师的苦衷，在这里并没有任何挑剔的意思。换做我讲，也不见得好哪去，好在我会静耕自己的课堂，会时时回头打量自己的职业选择，更会经常过滤一下初心的纯粹。

当下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人与社会之间，基本都是疏于链接的状态。几乎人人是一枚仙人球，为了自我保护，不得不浑身布满刺儿。你刺我一下，我也刺你一下，你再刺我一下，好吧，我们一起滚落山崖吧。这听似毛骨悚然的滚落，恰是世间的一出出悲欢离合。

我们是冷眼旁观，还是尽己所能地做点什么？这是我最近搁笔的缘由。那么促使我今日又能有勇气写点什么，皆因近日所经历的一件小事儿。

春天脾气古怪，不少人的身体因此不适，情绪自然也就低沉起来，我的学生中也不少。上课了，翻译《核舟记》，在强调重点时，我清晰瞥见坐在第三排的小宇的脸色阴天，眼神朦胧。我悄然走到他的课桌旁，小宇不仅没有打起精神，反而脸色更暗了，乌云密布。我本想一顿鸡汤，提醒其振作。但转念想起，小宇平时是个极懂得尊重老师的少年，学习态度极其端正的。那么他今天的态度表现一定是有其前因后果的，十四年的教育经验提示我：要冷静。师者如医，需有望闻问切的本事，才能对症下药。

“老师，他不舒服，头痛。”小宇的同桌此时也觉察到了我的心理状态。

“哎呀，小宇，你吃药了吗？你带病来听老师的课，老师很感动，虽然这不是我所倡导的，你们的健康才是第一位的。我一想到我大学毕业那年你们才出生，我就瞬间有了老母亲的代入感，一听说你们不舒服，我就会心疼，像心疼自己的孩子。”我突然动情了此刻的自己。

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孩子们挺了挺背，更加积极投入到我们共同的课堂上来了。

第二天，我去上课时，小宇的作业早已放在了讲台上，作业写得工工整整的，前所未有的，我窃喜着。下课时，小宇专门走到教室外，摸摸头，略带害羞地跟我挥手道再见，我幸福着。

我知道那一刻，我们都不再是仙人球，而是两颗温热跃动的心的絮语，是两个生命之间真挚的对话，是我渴望的关于教育的最佳诠释。

雅斯贝尔斯说：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那么一棵树怎样才能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如何才能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怎样才能唤醒另一个灵魂？这才是我一直思考的事情。教育的复杂性和创造性决定，势必以生为本，以生命为底，以爱为炉，才能真正创设一场良性真诚的师生流动。经过这一翻实践和思索，我恍然：教育其实是一场向美而行的遇见，是双向奔赴的修行，是生命影响生命的彼此救赎。

你得允许每朵花有自己开放的理由，你得允许它生存或者凋落都有自己的选择。突然想到曾经读到一首诗：

第三次写到玉兰，其实我最怕

把她迷人的眼神写成玫瑰

芳香缕缕，却暗藏着幸福的小刺

像一片海水，因为我，她学会了闪烁……

 

作者简介：笔名一叶静好，原名叶静，初中语文老师，中国散文协会会员，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临沂市散文学会理事，自创公共号《室静半枕书》，在《中国教育报》《新民晚报》《齐鲁文学》《中国诗歌地理》等报刊以及《兰山师训》《兰山初语》《沃土文学》《国学正能量》《简单的丰富》，《昌谷驿站》等各大平台发表过文章，有散文集《用旧了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