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工作室的“本镜”
在一个银杏树叶撒满校园的下午,工作室的门被轻轻地叩开。“请问,袁老师在吗?”慢悠悠的询问伴随着慢悠悠的身影一起进入工作室。
走进工作室的是一位穿着宽大休闲“禅修服”的端庄女子。她自我介绍说:“我叫本镜,早就慕先生之名,特来求学,不知是否可以收留?”
“本镜?这是你的真名?”我不解地问。“不是,这是我的法名,是我禅门的师父给取的,我的真名叫朱昶红。”她进一步解释道:“禅宗法脉的传承往往用一首诗或一段文字来轮转,我是‘本’字辈,‘本镜’取‘镜兼有无中’之意”。
虽然对“本镜”这一蕴含禅宗深意的名字并不太明白,但是看她慈眉善目,一脸迫切的求学诚意,我也就同意她留在工作室旁听研究生课程了。
很快,她就融入到了工作室的环境中。
她是一位很有规律的学徒。早晨八点钟准时到工作室,打扫干净后即开始习字作画,九点半钟停下来喝茶聊天,二十分钟后继续学习,直到中午吃饭。下午同样是学习、喝茶聊天,学习。晚上是自由创作时间。
她的良好作息习惯对我工作室里其他散漫无规律的研究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那些喝惯了可乐饮料的年轻人在她的带领下也迷上了品茶。一时间我的工作室成了整幢艺术实验楼中开门最早,熄灯最晚,人气最旺的工作室。
和她的名字一样,她的心平静如水透彻如镜,坦诚而健谈。闲聊时她毫不掩饰地规划自己的未来生活,并给自己的工作室起了一个“煮月堂”的斋号。
问她这个斋号什么意思?本镜说:“广大其心量,心如虚空一样,日月星辰都能够容纳,电闪雷鸣更需要接受。煮月,即岁月如茶一般,是慢慢熬出来的,接受一切,不急不躁,慢慢熬,终会有成熟的一天。”
问她为什么会走上艺术之路,她给我们讲了一个奇葩的故事:曾经有一位寺院里的比丘尼师父,拿出了一本老得发黄的手抄本算命书给她算命,最后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五个字“出家、艺术家。”她当时正值青春年华,根本不信。现在她和我说:“师父,我真的信命了。”
命运好像真的如比丘尼所说的那样,十几岁的时候,她瞒着父母,拿着自己积累的零花钱去报了书画班学习。冥冥之中总是走不出“艺术家” 的宿命暗示。
她算半个奇女子,职业学校当过老师、经过商,闯荡过江湖,在社会上玩转够了,她说还是找不到生命的真谛,于是去了寺院学习佛法。再后来她又觉得,人生很短,得赶紧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继续她热爱的艺术,不想老了以后后悔。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说放下就放下,每次都干脆利落,干干净净。
“师父,我每天都发愿的。”她说道。发什么愿啊?我不免好奇的问道。她合起了掌说:“愿我在艺术上有所成就,广结善缘,以此来方便利益众生。”我说这愿发的有点大啊,她说是啊!但比不发愿好,便自己笑得仰头哈腰起来。哈哈,祝她如愿以偿。
“唯有佛法和艺术是可以修习一辈子的”这是她的口头禅。
她信佛,不是那种浅浅的信,而是真正系统地学习过佛法,住过寺院,读过佛学院,但又没有那种佛里佛气。问她吃素吗?她说随缘,有什么吃什么。特别坚定的一点她不杀生,这点她说从小如此,没有缘由,可能又是天生的。
对于艺术,她永远有着激情。书画、竹刻、篆刻、古琴、诗词、写作……我告诉她,人的时间有限,你得有选择地专攻。第二天她低着头慢慢吐出了一句话:“师父,我想了一夜,一个也不舍得放下。”便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吧!也只有支持了,但你自己想好了,必须分个主次,师父领进门,修行靠自己。”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有一年,她突然说要准备回德清定居了,苏州是个文化底蕴很深的城市,我觉得这里更利于她的发展。她说父亲早些年不在了,母亲现在年纪大了,要去陪着她,看出来她是一位有责任且孝顺的女人。
一转眼,快十年了,她依旧乐此不疲地半隐在德清,在自己的工作室里遨游艺术,但每年的作品不多。她是一定要找到感觉再创作的人,大部分时间我看她不是在喝茶,就是在山林里悠闲,但每次作品一出来,基本都会被收藏者收藏,除非她自己不舍,甚至日本客户都给了她订单。
其实,我一直在默默地关注她的成长,发现这些年,她涉及得更杂更广泛了,什么书体都写,什么类型的画都画,刻竹也是各种刻法都刻。我不免有点急了,而她却淡淡地说:“师父,我不急,我还小(其实她不小了),我先玩个遍,然后专攻。”她还是说话轻轻慢慢的,动作缓缓的,柔柔的,你想发点火都点不起火苗。
其实,她在艺术上是很有悟性的,也是一直默默地在用功。这些年她的作品越来越成熟,自己画自己刻的竹刻很有禅意,这正透露出她内在独特的修养及个性。虽然各种类型都涉及,但也不是玩得很砸,还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最近她悄悄地告诉我,是时候择其一二开始专攻了。那么,她究竟会做得咋样呢?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