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为谁而开

美好的事物、美好的景像刚刚出现，又很快就消失了，这种现象放在花草名下，对号入座的就是昙花。

好多年前，冲着成语“昙花一现”，我觅得的一截昙花叶片，扦插在一株凌霄花根部，生存能力超强的昙花很快生根发芽，不断有翠绿扁长的叶片生出。我急于求成，虽然没有做拔苗助长的傻事，却爱若至宝，天天浇水，勤于施肥，未料成就了凌霄花的疯长。昙花却不接受我的殷勤，烂了根，有了垂死之状，萎蔫着叶子如在责备主人：我不愿意和凌霄花为伍，我也不是你想象的娇生惯养。我自知理亏，找来书籍对症治疗，剪去根须，移入盆中，调整养植方法，也不再过度关注。昙花又恢复了元气，很快有了朝气蓬勃的样子。次年夏天，夜色朦胧之间还开了二回花，可惜我好于小酒，耽搁了观赏时间，第二天清晨，花朵已泄气凋零。好在下垂的花朵，残香依旧。

昙花没有牡丹花的惊艳，没有白兰花香味浓郁，没有绣球花的久开不败，奇特的叶片终年如一，和其他季节分明的花草叶子大不相同，有说它是仙人掌的一种，有问会不会结出果实，有的说就是平常的热带作物。

自然界没有永远不谢的花，但每一种盛开的花都有目的，有的是为招蜂引蝶，传送粉蜜，有的会蒂结甜甜的果实，让食客把果核传播扩散，延续生命群体。有的通过攻城略地和攀援扩大自己的生存范围。不为攀援，不为蜂蝶，文雅宁静的昙花为谁而开？为何而开？

夏日之夜是昙花盛开的时节，悄无声息间，花开花落一茬又茬，全靠去年冬季翻盆时合理添加的复合肥发挥了效力。肉质叶片在阳光雨露之下，翠绿鲜嫩。到了六月份，叶端有了几颗小巧的花蕾，大约十来天之后，就成了大大的花苞。盛开前的花苞有点高傲，高翘饱满呈圆锥形，指向阳光灿烂的一方。昙花上方那一丛密密阵阵的凌霄花，花色艳丽，争俏的花朵能引来蜂蝶飞舞，然后落花随随便便的样子，全无修养，你想在它的荫下小栖片刻，就得忍受它的骚扰，假如穿着的白衬衫，白裙子，落花会留下印记。凌霄花是攀援高手，把一根通讯电杆上纵横交叉，凌乱不堪的电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电杆成了一根硕大的绿柱，四周是一根根翘首以待的枝条，像是等待月亮的垂青，月亮星星却无视它的仰望，几天后高攀不成的枝条，便会在低处寻找目标。失望的凌霄花边开边谢，地面每天都得打扫多次，落下的花很快就会腐败变臭，一宿过后，停在下方的车顶上落花成灾。凌霄花攀援了周边所有花草树木，惟独没机会招惹清瘦的昙花。昙花枝杆上也会落满凌霄花朵，昙花不惊不乍，来吧来吧，为我的盆土施肥吧。与凌霄花比较，昙花的赤子之心令人敬佩，凋零的花朵任凭风吹雨打，晒成了花干还与母体不离不弃。

最近一次，这盆昙花的枝叶间，同时结出了十二个花蕾，不经意间就成了行将绽放的大花苞。让头顶上黑黝黝的凌霄花少了颜色。那晚上我站在花前，听着漱漱的花开声，闻着清雅的花香，满满的成就感，洁白的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仿若轻盈舞动的白鸽。昙花无所谓的样子，不管你来与不来，我行我素，宠辱不惊。昙花不为谁开，月光下绰约的身姿正在做她的诠释。

突然围墙外的汽车喇叭里传来了豪迈的歌声，“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矗立在彩虹之巅，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看着面前的昙花，我对这歌词滋生了异议，生命为什么要怒放呢？矗立在虚幻的彩虹之巅是什么意思？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又是为了什么？声音震颤着花盆，昙花好像在说，如我平静地绽放，平静的消亡不是也很好吗？如果把范仲淹的名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找一个相称的花卉，那一定是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