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之美

发布:2022-10-29 15:55    来源:长三角时讯
宋词之美
 
文/殷礽
 
      如果唐诗是一座高峰,是一部赞颂英雄豪气流芳百世的经典碑文。宋词,就是一座并肩而立的高峰,是一幅风流往事凄美悲壮的经典画卷。宋词的魅力,在于描绘的意境,境有万千深度,宋词之美就有沉香千年的意。两宋风雨飘摇,粉饰太平,武将不能安邦定国,瘦弱文臣的词里充塞羸弱之感,这婉转复杂的境,联系着词人五味杂陈的情绪。
  宋词,本就是宴乐中的唱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配上琴师旋律为达官贵人增加趣味的休闲方式。浅斟低吟间,婉约派字里行间花娇柳媚,豪放派全篇气象恢弘不受羁束。千篇一律的词牌名,平淡的小序,很难入眼,但凡是进入了宋词描绘的意境里,我们将不得不赞叹于古人是舞文弄墨的高手,宋词清晰的诗情画意,堪称人间绝美。
  长叹两宋羸弱,武将空有蛮力。虽能点兵点将但却不能驱敌出长安,只配檀州城里和谈收场。这是叹息,更是无奈。武尚不能一统,文又如何去写出气势磅礴称赞国之强盛。但宋词之美,美的足以让人陶醉。词境似真,如置身于江南小镇,小镇像童话般集天下的雅于一体,置身于亭台楼阁里煮上一杯香茗,身披青衫长袖,遥望屋外烟雨,口中呢喃着昔日繁华,心虽不甘,无可奈何局势已定,尤是南宋,更是苟延残喘,再华丽的经济,最终不过是黄粱美梦。
  词,善借典章故事。借古咏今,营造一种更深的意境。吟词,如回千年之前。看杭州之大美,追思故都汴梁。杭州城外百里,有守军十余万,敌不过近万人,敌在城下挑衅,可悲的是杭州城里大小官员依旧沉醉于灯红酒绿;唯有才子佳人借酒写词,一心大宋江山,当城破山河,奋战到最后的竟是一介文人?居庙堂者不想,容不下武穆便是原罪!羽扇纶巾,吟诗醉月的生活就交给词人来操刀,君着一袭艳丽的绸衣,写得一首好字,画技高超,若非是帝王该有多好,只是帝王当以江山社稷为主,艺术就交给美工吧!
  两宋距今已近千年,词人咏言情,品独特之美。可写风花雪月、爱恨情仇。可叹伤感别离,爱而不得,于动凡心时,写词真实。虽宋时,对于不合雅趣的“婉约派”,一直未吸收为正统,不及“豪放派”,能词中藏山海,心有建功立业,忧国忧民思想融入词中,形成了读上去英雄侠义的词。风格别具匠心,对于后世文章有长远的影响。不论你是喜欢柔美的婉约,还是豪迈的豪放,词中皆有一席之地。词人对于遣词造句的把握,对于意境的营造是难得的。宋词是双面的,词句是一面,意境是阴阳诀,爱恨一瞬间,惊涛拍岸,山泉叮咚皆是文艺,小楼昨夜,梧桐兼雨,泛上心头皆是心理。
  两宋以前,万里江山,文人墨客喜欢写山川河流,阳光草木,文人眼里、心里的世界都以“法”为主,两宋开始,文人更多关注生活里的“琐碎”,“琐碎”不只是生活小事,“柴米油盐”这样不接地气,而在意带来的心理变化,以“意”为主,生活里多自由,目光多了美好。
  某日夜,难以入睡,打开《词》,随便读一首词,就被一句词所吸引,这不是人生真谛吗?甚至真的仅仅是一句“寄蜉蝣于天际,渺沧海之一粟。”能与之媲美的,怕是没有几人,维摩算一个,千年以来唯有两人,一人冠以佛,一人冠以词之大家。作者泛舟于江心,念起三国风雨,见之境,思你之模样,品五味更品世间美丽者。
  婉约宋词,昔日的旋律,今日已难寻。在满是墨香的世界离,能够读到词是幸事。我在南国的土地上,一次次播种着红豆的种子,痛饮长江水,见证着南国雨点缀前路的景色,一花一树都是文艺范,但却潜心六艺,旁及百家。
  唐也有词。不论《秋风词》还是凉州词。都有些单调,有点涩涩的。或许是盛唐太强大了,用不着找到沧桑之感。但也有宋词的端倪。宋接过唐的事业与责任,杯酒释兵权之后,两宋走了一条奇奇怪怪的路。北宋多宰相,南宋多战将。国越来越小,词却越写越好。
  东坡的词,如同摩诘的诗。两人既是行文之高手,?又是在其他领域确定自己地位之人。“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与“世间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东坡善写词,摩诘善写诗。两人文风皆有仙气,包含哲理。摩诘冠以“诗佛”,东坡自带“居士”两字近似如“佛”。等量齐观的二人若时代相同,两人一定惺惺相惜,情不自禁。摩诘诗风如茶,读之茶香扑鼻,品之味在舌根,品诗如茗茶般丝滑。初次觉得只是茶,再品非茶,下肚还是茶。
  摩诘从来不将深意写于纸上。唯有静心品读,才知诗中意。东坡喜欢将思想、感情、境界直接写在文字上。东坡文风可以理解为他遇见了啥就写啥,直白易懂。摩诘诗是循循善诱,东坡词是朴素明了。
  以“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为开篇写江南富庶“浅唱浮名”的柳永。近乎凭一己之力而改变词词坛小令的局势。既能写爱情的婉约,又有怀才不遇的无奈,天涯沦落的伤怀。百种姿态,柳永可以雅致与俚俗互相提携。无奈于只得奉旨填词的柳永却在词之间找到一条新的路,后世词人从柳永身上体会到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夜读小令,令是词中篇幅最小的。小令简短,至多几十个字,却仍丰富,有深远之境,读罢回味无穷。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应是绿肥红瘦。”醉酒之后误入荷花池随手一写的小令,含蓄蕴藉,意味深长。小令如此,更何况词。才女清照的词文是平淡之间见浓烈。“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又有英豪之气,归于婉约派感觉淹没了人才,不知清照是否会像辛弃疾一样领兵,如梁红玉一般披挂上阵鼓舞士气?东坡笔尖有章法,画与书法皆有神韵,有得道之精华。柳永有故事与才华,故事增长才华,才华使故事升华。
  当宋词遇上宋画,词可婉约可兼具,画含蓄配清秀。两者相遇,天造地设。文治武功稍逊风骚的两宋,不单词写得好与深,宋画也别有味道。宋画与宋词相得映彰,如同苏绣中双面刺绣的绝活,词有韵画有景。宋画,少了一点唐画的正式,少了一点神秘,却多了一份简约、含蓄、谦卑、轻柔。善描绘山川河流、人物花鸟的宋词。围绕着生命力,实实在在表现着新生命。时逢忧患,文人不得不思君思国,写了不少爱恨,宋画意趣,输了帝国却赢了大雅之美。
  “两宋词讲究实在,画讲究藏景。“词词珠玑,画画神奇”。画笔所沾的是浓墨,触碰的是世间繁华,感受的是词之忧愁。画之景是过往昔日故土,他日待到出良将,我必收回。词人论述的情深意切,浮现在字里行间。生命之渺小,分别之苦涩,被词人信手拈来。宋词细腻是基础、真情是加料、结合生命是升华。词韵只有宋能写的如此之深。
  宋代的书画是双绝,词是至美,画是呼应。词中有画,画中有词,带来双重艺术。月夜下的水榭凉亭,小池并蒂莲花透着清香,伴有蝉鸣蛙声。从画到词,交相辉映。景里,词中的爱恨,宋代文人追求表述。一词一画中,我们能找到一丝端倪。
  宋词讲究虚实结合,气韵生动。宋词多了实在,字里行间都是真情。帝国飘摇,“我”没有缚鸡之力,只能痛哭流涕。虽志在报国,但岳武穆也未复兴的大宋江山,又何况只是文弱书生的小“我”?忘却耿耿于怀的大宋江山,观核舟技术,不如品鉴东坡词韵。吃上一碗东坡肉,也算找得东坡真迹。品东坡真迹,虽也学西文,还仍是中文优美。东坡的词气韵传神,东坡其人更入我心。  
  少游词
  宋词,承接唐诗,灌输元曲意境之美,宋词以婉约与豪放最为鲜明,豪放首选苏东坡,婉约以柳永与少游最有感。唐诗里遨游尽数英雄赞叹盛唐雄武,宋词中感叹物百变人生无常,元曲外留的画面难离开。
  文化需高于生活,要有烟火气才真实,又不能被烟火气熏得呛鼻,过于生活化的作品读上去熟悉而俗,脱离生活的作品离不开“假大空”。柳永因奉旨填词告别仕途,只得“混迹”于市井,说是市井又非白丁,所写的词文换几两钱冲抵生活资金,市井词需取悦大众,供人借词歌唱跳舞吸引他人涉足观赏,与其他自得其乐的文人路数背道相驰。柳永词用作于瓦肆中纸醉金迷,沦入青楼的不幸,难免缺乏喜剧色彩。而少游,则是反例,更侧重脱离乍见之欢的一时假乐,而有久处不厌的喜乐,音律谐婉更适合吟唱品鉴。
  论述少游,也需提起东坡,少游、鲁直、无咎、文潜四人各自在文学领域确定了自己的定位,由东坡而知晓有大才而推荐于世,故称“苏门四学士”。四学士拜师苏轼,得苏轼真传,留有自己风格,仅此五人便为宋朝词坛增色许多,更何况五人文风不同,意境不同,各领风骚,后世又有多少这样的五人组呢?五人虽为师生,其实更似“亦师亦友”,五人年纪相近,仕途虽然各有高下,又都在词之中深研怎不会是友呢?无咎词有东坡风格,苏轼兴许最喜欢少游,少游先于东坡一年离世,东坡留“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或许窥探一二。自古文者好友多在圈内,圈外有几人知?
  读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仿佛词人便是爱情导师,一语讲述了爱情的本质,长久在一起的两人,岂会在乎那一刻的不在一起呢?在旧时哪有什么真爱,只被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囊括,相伴一生之人,就这样儿戏的选择?旧时,别说是爱情,连人生的选择,也仅限于种田、八股牢笼之中、或者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之后再无触碰世间自由的机会......八股文章不是糟粕,而是八股取士是牢笼,是帝王为自保江山而设置的无限牢笼,读书人穷极一生,只要考取功名此后无忧,一生考不上功名也无暇其他,可保后世江山稳固千秋万代。殊不知,考试仅仅只是一次机会,三百六十行,行行只要干得好都可以是状元,只是前辈们了解的太晚,只停留在了科举之中......兴许秦观也渴望着恋爱自由,一介文人又如何抵抗着千古陋习呢?“秦峰苍翠,耶溪潇洒,千岩万壑争流。”《望海潮·秦峰苍翠》词牌开篇就从景色落笔,一幅山水画赫然于心,“秦峰”“耶溪”两个景点分别用“苍翠”“潇洒”两相对应,充满画面感。“千岩万壑”更将画面推向更高处。“泛五湖烟月,西子同游。茂草台荒,苎萝村冷起闲愁。”既藏着勾践灭吴后,西施随范蠡泛五湖而去,不知所终的故事。更有对历史的感慨,当年吴越诸侯相争,到成词之时早已物是人非,当年预示吴国强盛的姑苏台到被越战胜之后落寞再到今日的杂草丛生,无比有一种叹息,再提往事醒事今日。“狂客鉴湖头,有百年台沼,终日夷犹。最好金龟换酒,相与醉沧州。”词人站在蓬莱阁上极目远眺,借贺知章往事典故托物言志,有一种大悟之感。功名利禄都虚无,唯有潇洒一生才为真。虽是临宴佐欢的词,却词属实教诲,往事如风,虚假真实都需要智慧,都需要领悟。
  柳永、少游都是婉约派词人,风格大径相庭,柳永一生不得志,只得在靠着词之天赋换的本钱来生活,少游仕途坎坷,连受打击,虽未于庙堂拦得高位,但却比起柳永潇洒的多,不必赞叹二人谁之词或人生履历更加完美,两人皆有才气亦有死忠粉,中华文化之精髓在于学习而非比较,喜欢之人皆有其理由而不是去反对甚至是恶意诋毁。千古长存之文化,得益于一代代词人学习流传,今日的我们才有了如此优美文化厚度。幸在本该玩乐时,遇宋词而醉于里。读诗而感念天地万物,读词而知天地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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