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爱阅公益访谈录之三 阅读如太阳和明月
朱永新:我真正的阅读是从大学开始的。我是恢复高考以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被录取在江苏师范学院的政史系。按照当时情况,如果没有意外,我毕业以后应该是一位中学政治或者历史老师。一开始也没有明确的读书目标,班上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有一些老三届的学生,学问好得让年轻的老师也自愧不如。我经常是看他们读什么书,自己就去借什么书。第一年的时候,看的最多的是《中国历代诗歌选》,从《诗经》、《陆游诗选》读到《龚自珍诗选》,再看普希金、雪莱、泰戈尔,也尝试背诵了一些古代诗词与现代诗歌,但是往往是随记随忘,只有一些名句名段有些印象。
第二年,是我阅读比较自觉的一年。我有一位同桌刘晓东,父亲做过教育部副部长,当时是一个省的省委副书记。他告诉我,从书上学习的东西,要比从老师那里要多得多。我们俩一起真正进入了图书的海洋。先是看历史书籍,《光荣与梦想》《第三帝国的兴亡》《世界通史》《中国通史》等,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再后来是读商务印书馆的那套西方名著译丛,从卢梭的《爱弥儿》到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从福泽渝吉的《劝学篇》到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虽然许多著作并没有真正读懂,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但是那毕竟是精神充盈的岁月。
在读这些伟大的著作的同时,名人传记开始成为我的案头必备。林肯传、拿破仑传、罗斯福传、居里夫人传、马克思传、海伦?凯勒传…… 从每一个人物身上汲取精神的力量,成为我为自己充电的必修课。一直到今天,阅读名人传记,仍然是我经常的功课。
考虑到自己今后要做教师,从大二下学期开始,我有意识地阅读了许多教育学、心理学的著作。那个时候,基本上都是苏联的教科书,从凯洛夫的《教育学》到列宁夫人克鲁普斯卡娅的教育文集,看的最多是马卡连柯的《教育诗》,做了许多笔记。结果,在学校选择部分学生去上海师范大学进修教育学心理学的时候,这些笔记发挥了作用。我让系总支书记相信,我是真正地热爱教育学与心理学。
真正系统地阅读教育学、心理学著作,是在上海的两年。给我们开课的老师,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华东师范大学的陈桂生教授、邵瑞珍教授,上海师范大学的李伯黍教授、陈科美教授、燕国材教授、吴福元教授等。吴福元教授是皮亚杰《发生认识论原理》等重要著作的翻译者,我们的心理学原著翻译课程,就是他手把手教的。燕国材教授,则把我带进了中国心理学历史的领域。这两年,我比较系统地阅读了中国古代经典,以及顾树森、毛礼锐、陈景磐等人的中国教育史著作。这为1990年完成近100万字的《中华教育思想研究——从远古到当代中国教育科学的成就与贡献》一书奠定了基础。
1997年底,我离开了大学的工作,到苏州市政府担任分管教育文化社会事业的副市长,我的读书范围更加广泛了。我为自己订阅了分管领域的主要报纸和刊物各一种,也开始阅读管理学与经济学的一些书籍,《有效的管理者》《西方管理思想史》《一分钟经理》等,很长时间是我的案头书。
2002年,新教育实验正式启动。我的阅读生活有一部分与新教育实验的进展紧密地联系起来,与新教育共同体的阅读紧密结合起来了。读《从优秀到卓越》,我为新教育人写下了万余字的读书笔记《新教育,如何从优秀到卓越》,读《如何改变世界》,我对新教育实验的老师说:《我们,也可以改变世界》。
同年我和李镇西博士等还创办了教育在线网站。在那之后,读帖也成为我每天生活的主要组成部分。每天清晨,打开电脑,到教育在线与老师们交流,看帖、留言、发帖,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及时地了解教师的喜怒哀乐、所想所思,我的许多政协提案和人大建议案,都来自于老师们的故事和建议。
2007年底,我调民进中央担任专职副主席。角色的变化要求我的读书生活也要随之调整,因此,先后阅读了《大国的悲剧》《美国精神的封闭》《大趋势——2020年的世界》《货币战争》《大国的崛起》等一大批政治理论书籍。
根据自己的职业和兴趣,选择一些能够帮助自己成长和发展的书籍,是我们每一个人必须努力学会做的事情。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总有一些伴随着我们前行的书籍,这些书,就像一轮太阳或者夜晚的明月,让我们不再胆怯、不再孤单,坚定地行走着、跋涉着。
爱阅公益:您阅读了很多教育相关的著作,您自己的书中也经常提及其他教育家的思想。对您影响最大的教育家有哪些?
朱永新:应该是苏霍姆林斯基。当然,还有杜威、陶行知、叶圣陶、蒙台梭利。原因大概有以下几点:
第一,苏霍姆林斯基和新教育实验都非常重视阅读,认为阅读是人的精神成长的重要基础,是学校教育最重要的事情。
第二,苏霍姆林斯基和新教育实验都非常重视教师的阅读,认为阅读是教师专业发展的前提。
第三,苏霍姆林斯基和新教育实验都非常重视学生的阅读,认为是学生智慧发展和道德完善的主要途径。
第四,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思想是新教育实验阅读观的思想来源之一,但新教育实验更加重视阅读的宏观价值,强调阅读对于民族和国家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丰富发展了苏霍姆林斯基的阅读观。
第五,苏霍姆林斯基关于阅读的实践主要是以帕夫雷什中学为基础进行的,具有系统性、严谨性和可操作性,而新教育实验关于阅读的实践是在全国多个实验学校展开的,具有丰富性和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