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我的队(6)

发布:2020-10-09 11:29    来源:新民晚报社区版·长三角

 

我的兄弟,我的队(6)

 

一队几十个人学的是俄语,男生和女生比例相等,女生早就被特种兵的杀气征服了,她们有幸结识十三队,全是沾了社会实践的光,两个队临时组建成一个集体,内心充满了好奇的喜悦。大家在一路歌声中走进了红星村,十几个女生安排的都是根正苗红的军烈属家庭。没过多久,两个女生带着哭腔就跑来叫苦:“队长,我们不想住那家,老奶奶给我们喝糊糊。”一队队长朱安庆和我临时搭档,还没有等他说话,我就劈头盖脸把两个女生教训了一顿:“什么?能喝上糊糊就不错了!你们以为是来享福的?”在我的训斥声中,几个女生赶紧溜掉了。朱安庆感受到了我的威严,他觉得依靠我才能治好学员的娇气。我们的工作指挥部设在常建华家,他是有过十几年部队经历的老兵,对人很诚恳,夫妻俩把我们的房间收拾得很利索,我反复交代通讯员俞俊不要忘记和老常家同吃同劳动,还要经常收集分布在各家各户学员的生产生活情况。

住在程茂峰家的罗恒、焦建龙报告说,程家大哥腿受过伤,重体力农活干不了,常年以跑三轮车带客为生,家里经济特别困难,他们二人来自城市,第一次体会到了农民生活的不易,头戴草帽,卷起裤腿学着干起了农活,收割、刨地,俨然像个农民。一个月的社会实践,大家完全融入了各自所在的家庭,就连向队干部报告工作时都习惯性称“我们家”。实践是最好的老师,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革命老区的力量,思想和感情有了升华,罗恒和焦建龙发出为程家大哥捐款的倡议,得到了全体学员的响应。临行前告别那顿饭,老人执意要做顿地道的“五粮液”稀饭,还嘱咐家人杀只鸡,鸡胸肉切丝放入稀饭,和面后做成油炸馓子,据说是当地过年时才能吃到的美食。月光下,学员们依偎在老人的身旁,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夜色在泪花中泛出炫彩的伤感,他们无奈地伸出握别的手,离别的瞬间,冰凉和思念从此在心中生根。红星村一组,让他们找到了家的感觉。

再好的大脑也有可能是碎片化的记忆。二十年过去了,学员走过的路,洒下的汗水,无不都是捍卫着光荣的集体,间或刺激我记忆的神经。

综合演习是对学员学业成绩的大检验。没有到达不了的地方,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为了证明自己能行,为了成为兵王,谁都不能成为败将,即使是败将也有败将的风度。”大家心里时刻装着出发前的动员令。毕业演习科目很多,野外生存、俘虏与被俘、孤胆训练、抢滩登陆、沙盘推演等,这些科目大多是教员根据指挥部号令交叉进行。第一道险关就是狮子岭,学员每人背负几十斤的背囊和装备,翻越接近80度的山坡,一场大雨过后浇灭了所有人的兴奋和刺激,山路又湿又滑,他们互相拉扯着,提醒着,翻过狮子岭,才算是拉开了三界演习的序幕。

指挥部突然下令,所有学员脱光外套进行物质检查,帽子、迷彩鞋,凡是有可能的地方都要翻个底朝天,就怕哪条缝里藏钱。完毕后每人发了四两米,教员大声吼道:“你们靠这四两米野外生存三天,不准下山,违令者按照不合格论处!”说完大家分组行动。用池塘里的水焖米饭,把树叶当碗,树枝作筷子,仅一天的功夫,就断了口粮,饭量大的学员饿得直发慌。

三界地处大别山山区,没有常住民,没有村庄,只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开得正旺,但谁都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到了晚上,安营扎寨,山里的蚊子很久没有吸过血腥的味道,像吃人一样毫不顾忌地扑面而来,叮在身上,贪婪地鼓起了肚子。学员们饥肠辘辘的感觉,如同大海的苦水,一直翻腾,没有停止的意向,胆子大的学员干脆一巴掌拍死蚊子咽进了肚子里。围着帐篷挖排水沟的学员,一锹下去,惊扰了无数的土鳖、蜈蚣,手指粗细的大蜈蚣被他们装进瓶子,成了打牙祭的备用食材。天亮了,他们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在地里挖野菜、河里摸鱼虾、草丛里找鸟蛋。明立峰弹弓打得准,他找来一根树杈,用事先备好的橡皮筋制作成弹弓,一个石头子就是一只麻雀。王路生在一个池塘里发现布满了河蚌,一头扎进去几乎捞完了一池塘的河蚌。狼吞虎咽吃完河蚌的那些北方学员,直到演习结束,都回忆不出河蚌是啥味道。       

学员几乎耗尽了能量,挑战他们的是身体和心理的极限,指挥部要求夜间急行军。地图上明明有个村庄,只要到达村庄就可以原地休整,大家走了几十里地却始终没发现村庄,只有不足一米高的断墙。原来,他们手中的地图早就过了时,不知道是哪年村庄就整体搬迁了,负责开路的尖刀班学员没了兴趣。班长陈华武也一时半会分不清东西南北和站立点,就命令大家原地休息。稍微定了定神,他果断做出决定:原路返回!走了还不到一百米,突然发现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大家吓出一身冷汗。他举起右手示意停下,自己慢慢往前靠近,才发现是王成树睡着了,如果不是原路返回,就会丢失一个战友在路上,陈华武怨恨起自己的粗心。

一夜的奔袭行军,这才明白特种侦察兵的血肉是那么的刚强。就在大家修整准备返回驻地时,一连传出了爆炸消息:宋爱林把GPS弄丢了!丢失装备不但演习失败,还少不了纪律处分。队党支部昨天才做出给他火线入党的决定,没有想到竟然发生掉链子的事情。李勇赶紧带着几名学员原路返回寻找,在途中看见一个放牛的老人,正要打听,就发现了挂在牛头上的GPS。宋爱林捧着这个差点要他命的东西,几乎全身瘫软,李勇赶紧掏出一包压缩饼干答谢老乡。大家谁也顾不上宋爱林的事情,矛头指向了李勇的压缩饼干。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前线指挥部向院首长的报告:综合演练圆满成功!大家谁都没有兴奋起来,眼睛都在盯着刚刚完成孤胆训练任务的十几名骨干,他们还没有从乱坟堆里的惊魂失魄中清醒过来,一个个正呆若木鸡地矗立着。

“通讯员!”

“到!”

“按照原计划执行!”

“是!”

通讯员刘志勇立刻把早已备好的零食,食堂送来的饭菜,全都分摊好,摆在了地上,从帐篷中拎出备好的酒,那是刘亚峰让家人捎来的米酒。我下令每人倒上一碗酒:“同志们,为了演习成功,为了迎接新的挑战,干!”

那一夜,弟兄们彻夜难眠,兴奋赶走了疲劳,激动代替了倦怠,大家没有了等级界线,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侦察兵之歌》:

来无影 嘿 去无踪

如闪电 似清风

单枪匹马闯敌阵

捕捉俘虏探敌情

水深千尺能泅渡

山高万丈敢攀登

思想红 作风硬

胸怀朝阳干革命

你要问 嘿 我是哪一个

我是人民的侦察兵

你要问 嘿 我是哪一个

我是人民的侦察兵

那首歌,回荡在大别山的山涧里,记忆在每个人的心底,至今都成为幸福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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