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萍的那一双手
舞蹈,就是其生命。杨丽萍说:“我这一生,只要有舞跳,就觉得特别美好。”
(杨丽萍近影)
杨丽萍的双手,留着雪白的长指甲,长度不低于5厘米。网传,她对指甲呵护备至,以至于当年住在地下室时,屋子里都漏水了,她还在研究如何保养指甲……很多人不理解她为何要把时间、精力、金钱花费在常人都要剪掉的指甲上。
杨丽萍说,记得6年前,舞剧《十面埋伏》首演,也是在东方艺术中心。她亮出一个手势——拇指和食指捏起,其他手指散开,仿佛“OK”的姿势,结果一只孔雀头冠的形象,立刻活灵活现地绽放。不仅如此,仅依靠手指和长指甲,她还可以既抽象又形象地变幻出孔雀的翅膀和爪……这一次,身兼导演的她在后台接受本报专访,“我这一生,只要有舞跳,就觉得特别美好。”
是时尚?——不,是民族文化
杨丽萍喜欢老物件里的生命。作为一个曾在田间放过牛的白族舞蹈家,她穿的不是“民族风”,而是民族文化本身。长长的麻花辫垂到腰间,黑色长裙和帽子上缀满了云南少数民族的老绣片,她的打扮让人情不自禁想起白族的包头——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服饰里尽是山间自然和书中诗意。
她说,“轻抚这些不再鲜亮的老绣片,仿佛还能触摸到祖先的温度。”是儿时村寨里,身边的女性,塑造了她最质朴的时尚观:“如果说我‘时尚’,那就是我们少数民族骨子里面就很‘时尚’,会把蝴蝶绣到裙子上,会把风花雪月融入头饰中。时尚是虚的,只有把文化浸润到服饰和布料里,这样的穿着才有意义,而不是盲目跟风流行。”她始终被人认为“时尚”,但她并不以为然,她认为那是文化。
(郭新洋 摄)
1986年就因为《雀之灵》里对“孔雀公主”的精湛演绎而蜚声全国的杨丽萍,有着超高知名度。一度有“民间只识杨丽萍,满城尽看《天鹅湖》”之说——足见杨丽萍在民间舞的地位不可撼动。随之而来的,是其粉丝对“孔雀公主”的“批量模仿”。杨丽萍对于抄袭其舞蹈动作的商家,会诉诸法律,但是对于喜爱其艺术的观众则十分呵护。出于对“孔雀之舞”等形象的品牌呵护,近年,她也开创了网店,规范有序地出售相关舞蹈衍生产品,把更多更美的艺术品与大众分享……
还跳吗?——不,舞台留给“后浪”
淡出舞台已经两年多,《十面埋伏》主推的也是自《舞蹈风暴》出道的胡沈员,杨丽萍自己退居幕后,担任导演。6年前,正是接受了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委约,杨丽萍从原生态民间舞开始走向探索、实验的道路,打造出了这样一部在海内外都获得五星好评的舞剧。在与观众见面时,她不遗余力地主推青年舞者,希望大家走进剧场看年轻人表演。观众强烈要求:“杨老师,来一段!”但是,她笑着婉拒。
(舞剧《十面埋伏》 郭新洋 摄)
《十面埋伏》里,有太多中国元素,近两万把剪刀悬挂在舞者之上,压迫着全场的神经,寒光凛凛,步步为营;黑白韩信和阴阳、围棋里的黑白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以双人舞展现胯下之辱;鲜红的羽毛铺满舞台,既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意,又好像是一地鸡毛……京剧里,虞姬拔剑自刎,她觉得太实。受到日本能剧的影响,她以一根红绸化为项羽的血,缠绕在虞姬的脖子上来表现这个经典桥段,让国际观众都倍感惊艳。
这部舞剧里饰演虞姬的是出生于1990年的男舞者胡沈员。反串,是杨丽萍对梅兰芳的男旦艺术的溯源与回归。
(杨丽萍和胡沈员)
为了虞姬这个角色,杨丽萍一直在寻找男舞者,看见胡沈员的瞬间,她感觉:“就是他了!”胡沈员天赋的身体条件,让她十分感叹:“虽然这个孩子个头不高,但柔韧性非常好,有一种‘安能辨我是雄雌’的气场。”杨丽萍慧眼识珠,也正是凭借虞姬这个角色,胡沈员开始真正走到大众面前,并走向国际舞台。胡沈员还在杨丽萍的资助下,完成了自己的长篇处女作《流浪》。
发现每个舞者身上的优点,是杨丽萍的用人之道。她没有自己的舞团,但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剧场,就在她的家乡大理。杨丽萍大剧院去年秋天开门营业,屋顶好似苍山映于洱海的倒影,与大理独特的自然风光浑然天成。谈及去年的疫情和近日的地震,杨丽萍深感惋惜,她为家乡全新打造的民族音乐剧《阿鹏找金花》也被迫停演。主演小金花是杨丽萍当年从村子里找来的,12岁起就跟着杨丽萍学习。从《云南印象》到《春之祭》,当初普通话都不会说的小金花一路成长,说着流利的英文把白族传统舞蹈“霸王鞭”舞到了伦敦和阿姆斯特丹。
是职业?——不,舞蹈就是生命
多年前,在杨丽萍的故乡,只有男人才能跳孔雀舞。到了杨丽萍这一代,她以《雀之灵》打破了民间的刻板成见,而后,又创作了表现爱情题材的《雀之恋》。春夏秋冬,一个半小时里,她表现的是人生四季,舞台上的是孔雀,展现的却是人与生命的主题。
这些年,杨丽萍愈发体会到,舞蹈对她来说是一门语言,一门和自然、人类乃至整个世界沟通的最佳语言,甚而,舞蹈就是生命本身。
(郭新洋 摄)
杨丽萍是获得巨大成功的非专业出身的代表人物。她没有上过一天舞蹈学校,全凭自然而然地“生长”出舞姿。她的“舞蹈老师”就是大自然,就是生活本身。
在云南乡间,人们跳舞不是为了表演,是为了精神寄托。杨丽萍的母亲不识字,下田插秧之际,会和众人一起唱起跳起插秧的歌舞,表达对丰收的祈愿。如果孩子生病了,大家会戴起面具跳舞,以祈祷早日康复。“我会在生活里看蜻蜓怎么点水,孔雀怎么开屏,蚂蚁怎么搬家……我是在大自然里生活、成长的。艺术不是简单地学习技巧,而是用另一只眼睛去发现生命的鲜活。”直到13岁,她进入西双版纳歌舞团;21岁进入中央民族歌舞团,她才“进入了社会”。所以,她的“母语”就是舞蹈,她的生活观、价值观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
哪怕她现在不怎么上台跳舞,依然保持着每天练舞的时间,哪怕每天只有一小时睡眠,依旧如此。她是要让自己始终保持在“可以舞蹈的状态里”。大家看得到的是她对指甲的养护、对服饰的审美,看不到的是她在家练功、为舞蹈保持身体状态而选择不育且承受随之带来的常人不能承受的后果……这些,都是高度的自律。
(舞剧《十面埋伏》 郭新洋 摄)
这些年一直跟随杨丽萍跳《十面埋伏》的胡沈员也表示,从她身上学到最多的不是技术的磨砺,而是对舞蹈的包容胸怀和对艺术的开放态度。
杨丽萍的浑然天成,使其与一般艺术家的成长道路不同。她完全不纠结于技术是否达标,只在乎传递情感是否充沛以及是否拥有舞蹈的灵魂。身为舞者,最重要的其实是如何看待舞蹈——杨丽萍觉得,舞蹈,就是其生命,以至于有人觉得她是“生命的旁观者”。对此,她并不否认,她觉得舞蹈这门语言借助于她,传递了使命和信息,那就是:“每个人不管做哪一行,都有存在的意义,既然上天给了我天赋,我就不能辜负它。”(赵玥 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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