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们的幽默

发布:2021-06-01 20:07    来源:新民晚报

走过一段长长的石板小弄,就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进门一个小院,院子的一棵银杏,枝茂叶盛,紫薇、芭蕉、桂花、腊梅点缀其间,显得格外雅致幽静。

丁聪、沈峻夫妇合影

  第三次去枫泾,遇上古镇旅游区原总经理丁四云,他领我们到青枫街49号看丁聪故居。四云说,2003年春,冒昧给丁聪先生寄去一信,谈到考虑建立“丁聪漫画陈列馆”的愿望。一周后丁聪夫人打来电话,邀请去北京面谈,自此结下不解之缘。2016年7月,丁聪夫妇在北京昌运宫两套住房里的文献资料、图书杂志、绘画作品和生活用品,用三辆大货柜车运抵枫泾,因而就有了丰富而宝贵的陈列资料。

  进入“人物肖像”展室,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沈从文、萧乾、冰心、方成、老舍、鲁迅、茅盾、钱锺书、聂绀弩、夏衍、王蒙,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大家,以漫画的形态,惟妙惟肖地展现在面前。每一位都有本人题签,别致而又风趣,巴金写的是“我看你画得不像!”明明很像,专门说不像,这是幽默,也是调侃。季羡林倒是实话实说:“我就是我!”严肃有余,忍不住要乐。冯骥才的是“比我还像我。”与巴金形成鲜明对比,特别是署名,“大冯”与“小丁”放一块儿,一大一小,性格彰显。

  在高莽的一幅画面前,久久不愿离开,简洁的几笔勾勒,人物的逼真造型,出神入化,呼之欲出。丁聪翘腿坐在板车里,一手拿着画纸,一手握着画笔,夫人沈峻挎着丰盛的菜篮,在后面吃力而乐呵呵地推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挂在篮边,地上还有几张丢弃的画纸,给人走一路画一路的样子。丁聪自题“返老还婴图”,抒情达意,妙趣横生,于哈哈一笑中想到柴米油盐的艰辛,艺术的不易,还有家长里短的快乐时光。

  丁家挂了两幅黄永玉的画,一幅画的是丁聪枕石而眠,身边散落着七八块大小不同的石头。题记为“人家拜石头,此人石头拜他”。搭档陈四益问:“是说你硬气吗?”丁先生大笑:“那是因为我患肾结石而开刀,取出了大大小小八九块石头。”另一幅画的是鹦鹉,上题“鸟是好鸟,就是话多”。有人问丁太太:“说的是谁呀?”沈峻当即争辩:“不是说我。那说的是郁风。郁风不要,我就拿了来。”郁风是著名画家黄苗子的太太,两家同黄永玉都是好友。

  在“丁聪与‘家长’”处,有一段前言:“嘴巴不饶人,心善似菩萨。”丁聪这样评价妻子沈峻。他还说:“如果发现太太有错,那一定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错,也一定是我害太太犯的错;如果我还坚持她有错,那就更是我的错;如果太太真错了,那尊重她的错我才不会犯错。总之,太太绝对不会错——这话肯定没错。”读起来有些拗口,看起来令人发笑。家里不讲理,家事无对错,能服软就是好汉,这也是白头到老的成功之道。丁夫人沈峻,大家闺秀,极富教养,丁聪人前人后尊其为“家长”。2009年5月26日,丁聪怀揣着夫人写给他的亲笔信平静离世。

  李辉曾在长江三峡上为于光远、丁聪夫妇拍摄一张合影,不仔细,咋看都普通,细心辨认,方知他们在拍照瞬间,互换了夫君,双手搂在胸前的并不是自己的老伴。丁聪夫妇大笑开怀,于光远夫妇略显矜持。始料未及的同时又是那样的亲昵开心,仿佛两岸青山都在拍手而欢,江水浪花都在哈哈大笑。这样的天真烂漫,这样的亲密无间,一般人做不到,也做不出,让人莞尔。大师之所以为大师,都有一颗平常、快乐之心,都有过人雅量,绅士风度,到老都是年轻心态。(黄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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